望著白霧中那一點昏黃，楚憐總算明白，谷凝師兄為何要帶一盞燈了。

箐樺谷內霧氣繚繞，林深且密，時不時腳下會叢生出枝丫來，絆住她前行的腳步。

而谷凝對箐樺谷很是熟悉，所以步子又輕又快，絲毫不受地勢的影響，且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。

於是，她便被甩在了後面。

怕迷路，飛飛便直接縮在她懷裏讓她抱著走了，且理直氣壯的。

於是，一人一獸的行動更是慢了。

想起谷凝那冷漠的神情，楚憐猶豫了下，沒好意思喊他，只好自己施展了輕功，加快步伐。

好在白霧中還有一抹昏黃指引著道路，小心避讓著四處的叢枝，倒不至於跟丟。

飛飛躺在她懷裏，不知道哪裏順了野果子，一邊咬著一邊埋怨著。

谷凝離得遠，聽不到這邊的動靜，它便沒顧忌的直接開了口。

“楚憐，我為我先前的想法向你道歉！我反省，我徹悟！”

它說。

聽到了重點消息，楚憐抽出手來捏著飛飛的小圓臉，笑著質問道：“你是不是又背地裏說我壞話了！現在才良心發現？”

“輕點！輕點！我坦白！我有罪！”

“老實交代！”

“這個谷凝真是過分，枉費了他那張臉！”飛飛吐槽道。

“嗯，我也覺得，憑他這先天性條件，還有這淒慘的身世，這就是男主標配啊！要是他再暖些，比如像蕭眷那樣，指不定菁樺谷這萬花都是他院子裏豢養的家花。”楚憐客觀評價道。

“像蕭眷那樣？”飛飛蹙了下眉，奇怪的看著楚憐問，“蕭眷不也和他一般清冷矜貴麽？”

聞言，楚憐抽了抽嘴角：“你說誰？誰清冷矜貴？我信蕭煥如此都不會信他！你沒染風寒吧？怎麽盡說胡話？他把你架在火上烤的事兒你忘了？你這麽不記仇的？”

楚憐擡手摸上飛飛的額頭，詰問道。

她這手很快被飛飛拍開了。

“我這是就事論事，雖說蕭眷在你面前的性格是有些奇怪，和原書上有些差距，但我相信，原書是不會騙人的！他就是清冷矜貴的世家第一公子！一定是你哪裏得罪了他！回去我就翻翻小本子看看你們之間的恩怨！”

飛飛死不悔改，堅定道。

楚憐心累，順了順它的毛勸道：“別扯！蕭眷就是個海王，信我！遠離蕭眷，身心愉悅！”

這言論才說完，薄霧中，一道疾風呼嘯而來，帶著濃濃的寒意。

楚憐忙一個急剎，停住步子，抱緊了飛飛側身躲開。

這一擊又急又狠，刺破了楚憐的衣袖，好在她躲得快，並未傷到她。

她松了口氣，還心有餘悸。

蕭眷有毒！

她只背後偷偷說一句他的壞話，竟然立刻遭人暗算了！

這迷霧中朝她發射暗器的不會是蕭眷的粉吧？

·

薄霧中的昏黃也停下了，谷凝似是也察覺到了這一擊，拎著燈飛速趕來她身邊，執劍替她擋下了霧中另外的幾枚暗器攻擊。

“谷凝師兄！”楚憐抱著飛飛來到他身邊，急促的喚了句。

心裏卻在暗暗讚嘆。

她捏了捏飛飛的臉。

【谷凝師兄開竅了，這趕來的可真是及時，是個好苗子，加以努力，再勤學苦練，他一定是全修仙界最靚的交際花！】【餵，這是你該考慮並且讚賞的事情嗎？楚憐，作為一個正常的女孩子，你難道不該譴責這種行為？】飛飛指責道。

【咳，我也是就事論事，我谷凝師兄這張臉，真的，不渣可惜了。】楚憐望著谷凝警惕的側臉，嘖嘖讚嘆道。

【你真的是……】

飛飛哽了半天，也沒說出下文來，頭疼的撫了撫腦袋，嘆了口氣。

【也不知你這人到底怎麽回事，你是不是得了病，對蕭眷過敏？先前蕭眷那麽明顯的話語，你卻膈應的不行，怎麽轉到谷凝這裏，你又瘋狂腦補了？】飛飛問道。

楚憐撇撇嘴，轉過頭沒有應它了。

·

“那人還在附近，只是施了障眼法，用霧隱住了行蹤，而我們拎著燈，在這濃霧中很是顯眼，你當心些。”谷凝終於再度開了口，雖然還是先前那般冷冰冰的語氣，但可以明確感覺到關心。

楚憐忙使勁點點頭。

腦子裏欣喜的狂轉。

【飛飛，我師兄終於開竅了！這撩人撩的，有模有樣的。】【……你表情收一收，別一副癡漢樣子盯著人家。】飛飛無奈道。

【你這人還真是，送到手的躲得飛快，像這種對你清冷又疏遠的卻殷勤的不行。】楚憐撇撇嘴：【我哪兒有殷勤？師兄主動關心我，我這是正常回應。】【如果蕭眷在這裏，一定罵死你這個雙標狗！】飛飛翻了個白眼。

楚憐鼓了氣，狠狠掐了下它的臉，便不再理會它了。

薄霧中那人沒有再出手了，似乎是遠去了，谷凝臉上那淩厲的神情也收了，又恢覆了先前的冰冷。

楚憐望著他，腦子裏不自覺再度閃過蕭眷的臉。

一個修仙界看上去如高嶺之花不可攀，實則浪蕩不羈的天之驕子，一個世家出身卻命途多舛，清冷漠然的無名小輩。

這兩人，倒似乎有一種蜜汁默契。

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……

楚憐裝模作樣咳嗽兩聲，靠近谷凝問：“谷凝師兄，你認識蕭家的人嗎？”

谷凝剛收了劍，聞言，微蹙了下眉，冷聲道：“聽說你之前，得罪了蕭家蕭煥，所以從永和城逃到谷家避難來了。你可是想和我打聽蕭煥，伺機報覆他？”

楚憐抽了抽嘴角。

這剛誇完師兄，他怎麽就驕傲了呢？

“師兄，你不要過度解讀！我只是單純的字面意思。”

楚憐強調。

而谷凝卻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，遠離了幾步，義正言辭道：“到了谷家就好好修習仙術，不要想旁的。師姐不在，我也不會協助你闖禍的。”

他說完，不等楚憐回覆，又拎著燈自顧自快步朝前走了。

“……”

楚憐尷尬的將心裏話都憋回去。

【哈哈哈哈哈哈！我師兄是個好苗子，很有希望！哈哈哈哈哈哈哈！】飛飛躺在她懷裏肆無忌憚的捶著她的胳膊笑著。

楚憐窩著火，將心裏的話都咽下去。

這個不開竅的直男！氣死她了！她以後，再也不誇他半句了！

飛飛的笑聲還止不住，她捏住它臉上的肉，故意兇狠的威脅道：【再笑就把你扔到霧裏面去！】【哈哈哈哈哈哈哈，我控制，我控制！】飛飛答應的很不走心。

楚憐不再和它計較了，追著那團昏黃的光影，來到谷凝身邊。

因為有了一次暗器偷襲的經歷，谷凝這一次沒有自顧自的走的很快了，也會故意慢下來速度等她追上來了。

楚憐來到谷凝身邊，望著遠處那一團迷霧，問：“關於方才那偷襲的人，師兄可有眉目？從前箐樺谷中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嗎？”

提及此事，谷凝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，他蹙了下眉，道：“你可知，箐樺谷在九霄，曾被人戲稱做萬花谷？”

楚憐看了一眼飛飛，想了想回應道：“聽旁人提起過這件事，但知道的不是很確切。”

谷凝又問：“那你可知，箐樺谷前的這片迷霧，又被戲稱做英雄冢？”

“英雄冢？”楚憐蹙了下眉，而恰好在此時，她的腳踩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，而她一用力，腳下那東西卻碎裂了！

清脆的斷裂的聲音在這安靜的谷中顯得格外詭異，她不由得停下了步子。

谷凝也在此時停下了，他將手裏拎著的燈挪低了些，照亮了地面，平淡而冷靜的對楚憐道：“你低頭看看便知道了。”

楚憐怔了下，那聲音讓她心中有些慌亂，谷凝這話語更是加重了心中的那不安。

她依稀，可以猜到是什麽東西了。

然而當她低下頭真正親眼看到，內心還是不由得一怵。

她不死心的笑著問了句：“這，該不會是人的白骨吧？”

“看你的表情便知，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，我來告訴你這其中的原因。”谷凝說。

“箐樺谷被戲稱萬花，是與谷家家規有關，因著谷家家規的不尋常，谷內幾乎只有女弟子，鮮少得見男弟子，便得此戲稱。這其實，是其他仙門對谷家的一種隱辱。而不知情的人，卻誤會了此話的含義，萬花谷被當做美女雲集之地，揚名九霄，也因此，惹得無數浪客閑人來此，但他們都被這山谷中的迷霧擋住了去路，無箐樺谷弟子指引，無一人成功走出過這迷霧。他們在迷霧中掙紮，困擾，絕望，最終，便化作了這滿地白骨。故得此名，以警醒世人，莫再輕易惦記得不到的東西。”

楚憐震驚的張了張嘴，有些不解道：“為什麽？你們明知他們會死在這裏面，不領他們進來便是了，為什麽也無人肯帶他們出去？”

谷凝心中似乎憶起了什麽，神色間竟有些後悔，但他又很快狠下心冷聲道：“這是谷家門規嚴令禁止的事情，箐樺谷弟子，必須遵守。”

楚憐望著滿地森森的白骨，方才來時未仔細看過，薄霧籠罩了這座密林裏的陰寒，而燈火照過，她才得以仔仔細細的認清楚。難怪這條路坎坷難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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